第194章 司马防教子〔1〕(1 / 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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马续下了马车后,进入弘文馆,步履匆匆,直奔荀衍的住处。

荀衍住处前的凉亭中,荀衍正端坐石桌一侧,目光紧盯着棋盘。

与他相对而坐的,却是奉诏自洛阳入中都述职的洛阳令司马防。

司马防一手拈着棋子悬在半空,一手轻捻着胡须,眉头紧锁。

弘文馆新立未久,奉诏前来的朝臣本就有限,稍有新人到来,很快就会人尽皆知。

更何况,颖川荀氏与河内司马氏之间,也是有几分渊源和联系。

荀衍与司马防相熟,也是在情理之中。

“休若!休若!”马续人未至,声音却是先到,而且隐隐夹杂着一丝兴奋。

荀衍还未有所反应,司马防却是双眉舒展,露出如释重负的笑意。

他将手中的棋子放回棋盒,捋着胡须呵呵笑道:“休若,听这声音,定是马伯长寻你来了。看来你我今日这盘棋,怕是要不疾而终了!”

说着,他就要伸手拂乱棋盘,起身告辞。

荀衍见状,心知司马防要借机“溜号”,急的连忙伸手阻拦:“司马公且慢!您怎么与那马伯长一个脾性,都爱做这悔棋赖账之事?难道就不能堂堂正正地与我对弈一局,输也输得光明磊落?”

司马防被噎得老脸微红,正要出言反驳,马续已经走大步流星的走入凉亭。

见司马防也在场,马续连忙收敛神色,又整了一下衣冠,上前恭敬地施礼:“马续见过司马公!不知司马公在此,方才失礼之处,还请海涵!”

司马防虽然如今只是洛阳令,但毕竟曾历任京兆尹、执金吾等要职,资历深厚,德高望重,马续自然不敢有丝毫轻慢。

“伯长客气了,”司马防起身还礼,“老夫如今不过一洛阳令。再者,你我皆是奉诏入京之人,何须如此多礼。”

马续笑了笑,仍是执礼甚恭。

司马防瞧了他片刻,又开口问道:“老夫方才听休若说,伯长今日被天子召见?此时归来,想必是觐见已毕?”

“不瞒司马公,正是如此!”马续笑着点头应道。

“哦?”司马防双眉轻抬了一下,继续问道:“那天子……可曾对伯长有所安排?”

马续略一沉吟,觉得此事也不算什么秘密,便直言道:“承蒙天子厚爱,在御书房亲自召见。舍弟马严,已被擢升为尚书左仆射。至于在下……”

他自嘲地笑了笑,“在下生性疏懒,不喜官场之事。但陛下体恤,特赐博士之位,命在下入东观,主持修撰《平羌功臣录》。”

司马防闻听,表情微滞,随后拱手笑道:“恭喜伯长了!博士之位虽无实实权,但却是天子近侍清贵之职,而且能入东观修史,实乃是殊荣之事!

至于令弟马严,荣登尚书左仆射高位,更是可喜可贺!如今右扶风茂陵马氏,一门双杰,家门兴旺指日可待!”

一旁的荀衍也回过神来,眼中闪过一丝艳羡,也是笑着拱手:“恭喜伯长得偿所愿!”

马续连连摆手,谦虚了一番后说道:“不过今日在下得此恩遇,心中甚喜。不知司马公与休若可否赏光,同往香月轩小酌几杯,权当庆贺?”

司马防笑着摇摇头:“多谢伯长盛情相邀。只是今日恐怕不行了,老夫还有些俗务缠身,就不叨扰二位雅兴了。”

他抱拳一礼,便转身走出了凉亭。

马续与荀衍连忙躬身相送,直到司马防的身影消失,才缓缓起身。

荀衍看着马续,故意板着脸调侃道:“伯长,方才你可是亲口说的,要去香月轩小酌庆贺?这话,可还作数?”

马续促狭的一笑:“那自然是作数。只不过……此去香月轩,这做东之人,却并非是在下!”

荀衍一愣,疑惑的说道:“伯长!你……你莫不是想让我做东请你吧?”

“哈哈哈!”马续忍不住笑了起来,随后点头道:“我正有此意!”

荀衍闻听,心中十分不满:“伯长!你这可太不地道了。往日对弈,你悔棋赖账暂且不说。

今日你兄弟二人蒙受天恩,怎么反倒要我破费做东?这……这于情于理,都说不过去吧?”

马续丝毫不以为意,而且看着荀衍那副不爽的神情,心中终于出了一口“恶气”。

稍后,他面露得色:“荀休若啊,荀休若,你只知其一,却不知其二。”

他故意停顿了一下,吊足了荀衍的胃口,才慢条斯理地说道:“我已向天子陈情,力荐你入东观协助修撰《平羌功臣录》!”

稍后,他又补充道,“而且天子已经恩准。想必很快,圣旨便会下达到弘文馆!”

荀衍一时愕然,随后难以置信的的问道:“你说的……当真?”

马续佯装不悦,轻哼一声:“此事我岂会说假,那可是假传圣意、欺君罔上之罪!”

荀衍干笑了几声,又连忙解释道:“伯长勿恼,我并不是这个意思。不过话说回来,伯长今日这番‘美意’,倒也不枉我往日对弈时,任你悔棋多次!”

马续被他说得老脸一黑,想起自己那些不甚光彩的悔棋记录,顿时有些挂不住。

荀衍见状,则是见好就收,笑容满面的说道:“好了,好了!今日乃是大喜之日!我在香月轩做东,美酒佳肴管够,定要与伯长好好庆贺一番!如何?”

“哼!这本就该你荀休若请客!休想赖掉!”说着,马续率先一甩衣袖,昂首挺胸便向弘文馆外走去。

………

司马防走出弘文馆的大门,他并未停留,也没有乘坐车马,只是径直向城东行去。

而且他一边走,一边欣赏一日比一日繁荣的中都盛景。

他奉诏入朝较早,而且深知朝廷扎根河东已成定局,中都必将是天下风云的中心。

因此,早在数日前,他便趁着物价尚平,斥资在城东一处不算最显赫、却也颇为清幽的地段,购置了一座三进的宅院。

至于今日去弘文馆,不过是闲来无事,寻访友人以消磨时光罢了。

转过几条街巷,来到一座宅邸大门前,就见几名仆役正搭着梯子,小心翼翼地忙碌着。

原先那块朴素的、写着“司马宅”三字的黑底金漆匾额已被取下。

此时,仆人们正合力将一块崭新的、上书“司马府”三个鎏金大字的匾额,往门楣上悬挂。

司马防眉头一皱,脸色沉了下来。

他加快脚步走到近前,沉声问道:“这是怎么回事?为何擅自更换匾额?”

正指挥仆役的管家闻声回头,见是家主归来,连忙小跑着迎上前,殷勤的躬身行礼:“老爷,您回来了!”

司马防微微颔首,手指那块崭新的“司马府”匾额,冷声道:“老夫问你,为何要换这匾额?谁的主意?”

管家心头一颤,连忙小心的禀道:“回……回老爷,这……这换匾额,不是……不是您的意思吗?”

“老夫的意思?”司马防微微一怔,随即一股无名火“腾”地窜起。

他久历官场,最是厌恶这等僭越、张扬之事。他强压着怒意,斥道:“胡说八道!老夫何时下过这等命令?”

管家吓得“噗通”一声跪倒在地,连连叩首:“老……老爷息怒!老奴……怎敢胡说?这还是……是二公子亲口对老奴说的,说是……说是老爷您的吩咐,要换块更……更体面的匾额……”

“仲达?”司马防心中顿时恍然。

他低头看着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的管家,缓了缓语气:“好了,起来吧。此事定是仲达有所误会。你们立刻将匾额换回来吧!”

“是!老奴遵命!”管家连忙领命,起身后吩咐仆役们赶紧将新匾取下,重新挂回旧匾。

司马防不再多言,在那块刺眼的“司马府”新匾上又停留了片刻,才转身径直步入宅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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