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6章 张杨的纠结(1 / 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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司马防抬眼看了看次子,犹豫了片刻。

他轻轻叹了口气:“为父今日在弘文馆,与那颖川荀休若、右扶风马伯长相会。得知……天子已正式召见了马氏兄弟二人,并赐予了官职。”

司马懿心头一动,又追问道:“敢问父亲,天子赐予马氏兄弟何等官职?”

司马防再次沉默了一会,才缓缓说道:“马严,被擢升为尚书左仆射。而马续,则是赐博士之位,入东观主持修撰《平羌功臣录》。”

司马懿听完,心中顿时了然。

他笑了笑,试探着问道:“父亲,孩儿斗胆猜测,父亲是不是也有意这尚书左仆射之位?”

司马防一怔,诧异的看着次子。

良久,他才苦笑着摇摇头:“未曾想,为父这点心思,竟被你看了出来。

看来,为父是真的老了,所思所想,瞒不过你们年轻人的眼睛了。”

说罢,他的神情略显落寞。

司马懿连忙躬身,劝慰道:“父亲言过了!父亲如今不过五旬有余,正是为大汉效力时,怎能轻易言老?”

“只是……”他话锋一转,“孩儿有一问,父亲为何中意这尚书左仆射之职?”

看着次子那充满求知欲和洞察力的目光,司马防老怀欣慰,捋着胡须笑道:“仲达,你要把目光放长远。”

说着,他目露精光,“纵观天子秉政以来,是愈发倚重尚书台。所以为父预料,将来朝廷官制必将改革,而尚书台定会是举足轻重。

而尚书左仆射虽在尚书令之下,甚至略低于尚书右仆射,但却是实权在握!此等要职,岂能等闲视之?”

司马懿听得连连点头,随后他脸上露出一抹促狭的笑意:“父亲时常教导孩儿要低调,要韬光养晦。可父亲心中所谋,却是高官显位,这……岂不是有些相矛盾?”

司马懿老脸一红,随即轻拍了一下案几,低声斥道:“你懂什么?此一时彼一时也!如今天子英明神武,朝廷气象一新,大汉中兴在即,我河内司马氏世代忠良,那忠君报国之事,岂能甘于人后!”

他这番话说得义正词严,铿锵有力。

“是,是,父亲教诲的是!孩儿失言了!”司马懿见父亲有些恼怒,连忙缩了缩脖子低头认错。

“哎,”司马懿长叹一声,“只可惜此位已是属于他人了!”

司马懿眼珠一转,却是笑道:“父亲,以孩儿之见,既然天子已经正式召见马氏兄弟,那宣诏父亲,想必也就是近几日之事。”

“不过,”他顿了一下,“孩儿观朝中虽然官吏缺额甚多,但三公九卿大多都是陛下亲信和功勋老臣任职,父亲想继续留在朝堂,恐怕是很难了!”

“是啊!”司马防沉重的点点头,“为父也是这么觉得!”

他沉默了片刻,语气又变得坚定:“但不管如何,食君之禄,忠君之事。为父唯有尽忠职守,以报陛下!至于前程如何,但凭陛下圣裁吧!”

………

西市,香月轩。

自从归校事府后,经过天子刘协的授意,又通过一番精心经营和不断改良,这座酒楼如今已经是声名远播。

它以独特的经营和雅趣娱乐,吸引着无数达官显贵、豪商巨贾。

虽然消费不低,但是只要踏进这里,本身就是一种身份的彰显。

一楼大堂,是整座香月轩最富生气的地方。人声鼎沸,热闹非凡。

而中央一方高台之上,身姿曼妙的胡姬正随着丝竹韵律翩翩起舞。

食客们或围坐案几谈笑风生,或微眯着眼欣赏舞姿。若是看得心情大悦,便随手抛掷出几枚金灿灿的五铢钱打赏。

至于二楼和三楼,则是一间间布置雅致的包间。

这些雅间,才是那些名门大族、朝廷高官显贵们自恃身份,更喜欢的去处。

此时,马续与荀衍联袂而至,站在了香月轩那气派的大门外。

望着眼前不断进进出出的客流,再听到里面隐约传出的人声和乐声,两人对视一眼,不禁唏嘘不已。

自董卓乱政以来,他们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番热闹了。

“未曾想,这新立未久的中都城,竟已有了如此繁华之所,”马续捋着胡须,由衷地感叹道,“今日一见,倒真是不虚此行啊!”

荀衍轻笑一声,“怎么?在你的眼里,来这香月轩消遣,竟比入东观编纂《平羌功臣录》意义更大?”

马续表情一滞,随即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荀衍:“你莫要曲解我,我是这个意思吗?”

稍后,他抬手制止还要说话的荀衍,语气有些不耐,“好了,闲话少说,今日是你做东请客,走吧!”

说着,他率先迈步向门内走去。

荀衍笑了笑,也不再多言,紧随其后。

可进入后,看着大堂内的嘈杂,二人不禁眉头一皱。

二人都是有身份的士人,自然是不喜欢待在这大堂之内。

这时,一名眼尖的伙计迎了过来,躬身见礼,面上堆满了笑意。

“两位先生,可有什么吩咐?”

荀衍表情淡然,捋着胡须环顾一周,眉头依然紧锁,问道:“可有雅间之类?”

“有有!”伙计连连点头,脸上的笑容更盛,“二楼雅间清幽雅致,正合两位先生身份,请随小的来!”

稍后,他殷勤地侧身引路。

就在伙计转身引路、马续和荀衍紧随其后时,一个身材魁梧的虬髯大汉正巧从旁侧大步流星地走来。

伙计躲避不及,一头便撞在了那大汉的身上!

“哎哟!”伙计只觉得撞上了一堵墙,惨叫一声,身体被弹开重重摔倒在地。

他躺在地上,一时蜷缩着无法起来。

那壮汉被撞,身形只是微微一晃。

他低头看着地上狼狈的伙计,非但没有歉意,反而是虎眼一瞪:“瞎了你的狗眼!走路不长眼睛吗?也不看看老子是谁!”

话音未落,他竟抬脚朝地上的伙计狠狠踹去!动作蛮横,带着一股凶悍的戾气。

马续虽出身名门望族,却是看不惯这种仗势欺人之举。

他心中是火冒三丈,连忙疾步上前大声喝道:“住手!”

大汉一愣,待看清走上来的是两位老先生时,收回脚后不禁咧嘴乐了。

“怎么?两位老先生是要打抱不平?”

“哼!”马续捻着胡须冷笑一声,“是又如何?不是又如何?恃强凌弱,非君子所为!”

“君子?”大汉嗤笑一声,“都是道貌岸然的虚伪之人!若非你们这些人,老子当年何须入了太平道?”

马续和荀衍脸色一变,知道今日遇到了硬茬子了。

这时,大汉却是上前一步,嘴里猛吐出一口浓重的酒气,撇撇嘴冷喝道:“还不赶紧让开,要是敢管老子的事,那就休怪老子不客气!”

此时,忽听一声高喝传至:“眭固!住手!”

眭固闻听,连忙收敛起了戾气,退后一步恭敬的应道:“主公!”

马续和荀衍循声望去,只见一位身着华贵锦衣的中年人,正阴沉着脸从通向二楼的楼梯上快步走下。

中年人走到近前,先是不悦的扫了一眼低头侍立的眭固,随即迅速环顾四周。

此时,大堂内已有不少食客被这边的动静吸引,纷纷向这边不断张望。

他的脸色愈发难看,显然是不愿在这里引人注目。

他强压下心中的不快,上前一步,亲手将还在地上的伙计扶了起来。

稍后,他从怀中掏出一串沉甸甸的五铢钱,不容分说塞到伙计手里,“今日之事,是个误会。这点钱你拿着,若有受伤,就先去找个疾医看看。去吧,这里没你的事了。”

伙计看着手里金灿灿的五铢钱,顿时是喜从天降,连连鞠躬道谢之后,一溜烟的跑开了。

待伙计走远,中年人这才整了整衣冠,脸上挤出一丝得体的笑容,转向马续和荀衍,郑重地拱手作揖。

“在下车骑将军张杨,驭下不严,冲撞了两位先生,实在失礼,还望两位先生海涵!”

“车骑将军?”马续和荀衍心中惊讶。

他们虽对张杨之名有所耳闻,但彼此并没有什么交往。

毕竟二人出身不凡,甚至有一种隐隐约约的轻视。

两人略一回礼,马续语气平淡地回应:“原来是张将军。将军客气了,既然是误会一场,那便无妨。”

荀衍也微微颔首,并没有多言。

双方又客套寒暄了几句,但话语行间却是透着一股疏离。

稍后,马续和荀衍便拱手告辞,在另一名闻讯赶来的伙计引领下,径直向二楼走去。

望着马续和荀衍走上二楼的背影,张杨心头黯然,无声的叹了口气。

中都虽好,权位虽高,但他始终感觉,自己却是无法得到真正的认可与尊重。

“将军!”眭固走上前,语气中带着几分愤懑和不平,低声道:“俺早就说了!这中都城里的人,大都是出身不凡,哪会把咱们这些人当回事?依俺看,咱不如回……!”

“好了!”张杨眉头一皱,打断了眭固的话。随后他径直转身,大步走出了香月轩。

眭固被噎了一下,无奈地挠了挠头,只能紧紧跟上。

待回到车骑将军府,张杨来到内堂,眭固也是跟了过来,站在一旁是欲言又止。

张杨也不管他,自顾负手望着堂外。

自奉密诏勤王、护驾东归以来,他因大功被天子擢升为位比三公的车骑将军,并被赐爵封侯。

那段日子,他是何等的意气风发!

只不过,随着朝廷在中都逐渐站稳脚跟,关中局势也趋于稳定,天子对他的倚重也愈发少了,反而是更倾重于外戚安集将军董承,这让他心中倍感失落。

而且张杨与董承素有嫌隙,彼此都是看对方不顺眼,这又让他心中有些不安。

此外,朝中那些门第高贵的文臣,对他这个以“边鄙武夫”起家的武将,总是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轻视。

而更让他心忧的是,则是他麾下的部众。他们大多是出身河内的乡党或收编的黄巾余部,性情桀骜不驯。

来到中都之后,他们要么是思乡心切,要么是对朝廷法度的不适应。时间一长,军中时有小规模的骚动发生。

虽然都被他及时安抚下去,但他却是深知,若是长此以往下去,军心定会大乱,闹出大乱子。

“是去?还是留?他心中一时是纠结万分。

毕竟若是放弃这来之不易的权位,他又心中不甘。但要是继续留在中都,他又感到力不从心。

正当他心烦意乱之时,一名亲卫快步走入内堂,躬身禀道:“主公,河内急信!”

张杨心头一惊,猛然醒了过来。他正要开口,却见眭固已经急不可耐的从亲卫手中抢过书信,随后转手递给了他。

他接过书信,心中突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。他挥了一下手,示意亲卫退下。

稍后,他才深吸一口气打开书信,可细看之下,不禁脸色骤变。

他重重的冷哼一声,随手把书信扔给了眭固。

眭固脸色涨的通红,手拿着书信支支吾吾道:“主......主公,末将不识字!”

张杨压下心中的怒火,恨恨的骂道:“杨丑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!他私下里竟与冀州袁绍来往!我留在河内的那些忠心部属,也被他排挤打压得七零八落!”

“什么?杨丑这狗贼!竟敢背叛主公!”眭固闻听,顿时是勃然大怒。

随后他又大声叫道:“主公,河内可是咱们的根基,要是杨丑与袁绍里应外合,那......那咱们可就成了无根之人了!”

说着,他猛的单膝跪地,“主公,以末将之意,咱们还是离开中都回河内吧,那里才是咱们该待的地方。

要是久留下去,不光河内不保,就连中都的儿郎们也是会闹事的。”

张杨闻听,脸色阴晴不定。

眭固见状,犹豫了片刻,又起身小声道:“主公,既然您一时难以决断,何不……何不去找董侍中商议一番?公仁先生足智多谋,又与主公有旧谊,或许……能为主公分忧?”

“嗯?”张杨眼睛一亮,诧异的看了看眭固,随后点点头。

“也罢!眭固,你且去备车!今日,我便亲自去公仁府上拜会,看看他怎么说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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