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8章 雷霆收网（1 / 1）
土路上，“张主任”皮鞋踩踏碎石的声响格外清晰。
他脸上端着矜持，眼神却像淬了毒的钩子，死死钩住王大海鼓囊的裤兜，那里，是琼崖村凑出的“买路钱”。
王大海深吸一口咸腥的海风，压下心头的冷意。
脸上瞬间堆叠出焦虑、希冀与卑微混杂的神情，紧迎几步，声音带着刻意压制的急切：“张主任。李同志。可把您二位盼来了。等得我这心都要跳出腔子了。”
赵老三更是像嗅到血腥的鬣狗，一个箭步抢到“张主任”侧前方，腰弯得几乎折断，脸上挤满谄笑：“领导辛苦。劳您大驾。钱。大海可算是凑齐了。您快过过目”
他急切地回头，朝王大海猛打眼色，那份邀功的奴才相，惟妙惟肖。
“嗯。”“张主任”鼻腔里溢出满意的轻哼，停在王大海面前两步。
目光扫过王大海焦灼的脸，掠过赵老三急不可耐的蠢相，心中最后一丝疑虑烟消云散。
鱼儿不仅咬钩，还在网里扑腾得正欢。他矜持地清了清嗓子，右手伸向鼓囊的公文包，准备抽出那份“定乾坤”的假意向书。
“领导。钱在这儿。”王大海声音很大，带着孤注一掷的嘶哑，右手猛地从裤兜抽出攥着的，却是一把沾着鱼腥的毛票、卷边的角币和几枚钢镚。他像是急昏了头，手忙脚乱地往前递，身体顺势一个趔趄，仿佛被无形的“债务”压垮，整个人直直撞向“张主任”。
这突如其来的“撞击”和混乱，就是信号。
“动手。”一声炸雷般的暴喝，撕裂了清晨的宁静。
“张主任”脸上的矜持瞬间冻裂，化为惊骇。
他只觉侧后方一股巨力山崩般撞来，眼前一黑。那个“小李”，甚至没来得及哼一声，就被料堆后闪电扑出的黑影狠狠掼倒，脸被死死摁进冰冷的尘土。
“干什么？反了？”“张主任”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变调的嚎叫，双臂就被人从背后铁钳般反扭。
冰冷的金属“咔嚓”锁死手腕。那鼓囊的公文包被一只大手硬生生扯走。他挣扎着扭头，对上一双冰棱般刺骨的眼睛，那是周卫国的双眼。
“公安局！你被捕了。”周卫国的声音冰冷，每一个字都砸进对方耳膜。
杂货店墙角，如同鬼魅现形，数名干警瞬间封死所有退路。
整个抓捕快如电光石火，干净利落，没给半分喘息之机。
“搜。”周卫国一声令下。
一名干警利落拉开公文包。那份印着刺眼鲜红大印的《丰琼县扶持重点渔业集体发展专项资金管理办法（草案）》赫然在目。
另一干警迅速搜身，从“张主任”内袋摸出深蓝色塑料封皮的“工作证”。
“‘张建国’？县计委‘副主任’？”周卫国捏着假证，嘴角扯出冰冷的弧度，抖开假文件，“这萝卜章，刻得够糙。
”他目光如刀，刺向面无人色的“张主任”，“狗胆包天。冒充国家工作人员，伪造公文印章，诈骗集体财产。铐走。”
“小李”被拖起来，抖如秋风落叶，裤裆一片深色湿痕。
赵老三早在“动手”二字出口时就瘫成了烂泥，此刻蜷缩在地，恨不能钻进地缝。王大海早已退开，冷眼旁观。
“报告周队。‘好想来’收网。目标冯全落网。搜出算命物件及可疑钱款。”步话机传来清晰的汇报。
“押回局里。”周卫国沉声命令。
警笛凄厉，划破海风。两辆警用吉普卷起烟尘，将面如死灰的“张主任”、“小李”、瘫软的赵老三，以及后续押来的枯瘦阴鸷的冯全，一股脑塞了进去。
丰琼县公安局，审讯室
惨白的灯光像探照灯，打在“张主任”——真名吴金贵的脸上，油汗混着尘土，沟壑更深。
他瘫在冰冷的铁凳上，手铐锃亮，再没半分“领导”模样。
周卫国坐在对面，指间夹着燃了半截的烟，烟雾模糊了他锐利的轮廓，却让无形的压迫感更沉。
王大海靠墙而立，目光沉沉压着吴金贵。
“吴金贵。”周卫国开口，声音不高，正气凌然：“演得挺像回事。说说吧，你们这‘蜂门’的局，谁织的网？上线是谁？老巢在哪儿？”
吴金贵眼神乱飘，嘴唇哆嗦：“我就是个跑腿的，什么蜂门？”
“跑腿的？”周卫国嗤笑，烟灰弹落，“伪造红头文件，刻假公章，冒充县领导，张口两千块？你跑的是阎王殿的腿吧？”
他身体微微前倾，声音带着寒意：“吴金贵，给你提个醒。冒充国家工作人员招摇撞骗，数额巨大未遂，加上伪造公文印章，够你把牢底坐穿。要是再死扛着”
他故意顿了顿，烟头在烟灰缸边缘用力一摁：“你那跟班‘小李’，还有算命的老狗冯全，嘴可没你这么硬。
你猜猜，他们为了减刑，会怎么‘招呼’你这个主犯？”
吴金贵浑身剧震，冷汗如浆，瞬间浸透后背。他猛地抬头，撞上周卫国洞穿一切的目光，又惊恐地瞥向墙边沉默如山的王大海。王大海那冰封的眼神，仿佛能冻结他最后一点侥幸。
“我说！”吴金贵心理防线彻底崩塌，声音带着哭腔，“是‘蜂头’。‘蜂头叫’阎罗。我们是‘蜂’字门的冯全，他是‘探花’，专司踩盘子、下钩子、找‘肉猪’（目标）我是‘亮将’，扮官身，出面‘宰猪’小李是‘展点’，打下手。这次行动就我们三个人。”
他竹筒倒豆子般交代：如何在冯全精准刺探的情报（公账存款方式、王大海行踪、家庭情况）支持下，选定琼崖村；如何伪造证件和文件；如何利用赵老三对儿子的恐惧作内应；如何设计“新航道”施压、“扶持款”引诱、“诚意金”收割的连环杀局。
“只要钱到手，立刻分头撤，据点就在邻市‘悦来’旅社地下室，上线就是‘蜂头’阎罗。”吴金贵吐出最后几个字，像被抽了脊梁，彻底瘫软。
周卫国飞速记录着关键信息——人名、地点、组织。他抬眼看王大海。王大海微微颔首。
吴金贵的供词，与冯全的算命把戏、赵老三的背叛、整个骗局的精巧设计，环环相扣，严丝合缝。
“‘蜂头’阎罗？”周卫国咀嚼着这个充满煞气的代号，眼中寒芒暴涨。
他掐灭烟头，霍然起身，对记录的干警沉声道：“立刻整理材料，上报。
申请跨市行动。这个‘蜂头’阎罗和他的‘蜂门’，必须连根拔起。”
他转向王大海，脸上的冷硬稍缓：“大海同志，这次多亏了你。人赃俱获，铁证如山。这帮祸害，到头了。”
王大海看着铐在铁凳上、彻底蔫了的吴金贵，再看看桌上那份刺目的假文件，胸中那口憋闷的浊气，缓缓吐出。
琼崖村的血汗钱，保住了。但这张名为“蜂门”的毒网，那深藏幕后的“蜂头”阎罗，却像一片巨大的阴影，沉沉压来。
他点了点头，轻声说道：“周队，辛苦。后面的事，就交给国法了。”
他的目光，越过审讯室冰冷的铁门，投向更深沉的未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