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9章 面圣(1 / 1)
安定门外。
寒风凛冽,城门洞开。
无数百姓涌出城外,箪食壶浆。
哭声、笑声、欢呼声混杂在一起,形成巨大的声浪。
他们看到了飘扬的“袁”字大旗,看到了盔甲染血的关宁铁骑,看到了随后赶到的祖大寿部辽兵步卒。
“袁督师万岁!”
“关宁军万岁!”
“大明万岁!”
百姓们挥舞着简陋的旗帜,捧着热粥、馒头,甚至只是清水,拼命想塞到士兵们手里。
士兵们疲惫的脸上露出笑容,享受着这用血换来的荣耀。
袁崇焕骑在马上,看着眼前沸腾的人群,心中百感交集。
解围之功已成,但代价惨重。
他勒住马,正欲率亲兵入城面圣。
“袁督师留步!”
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。
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带着一队飞鱼服,挡在了城门洞前。
在他身后,还跟着一个身着普通皮袄、面容沉静的年轻人。
袁崇焕眉头微蹙:“骆指挥使?这是何意?”
骆养性拱手,态度恭敬却不容置疑:
“奉陛下口谕,袁督师解围有功,陛下心甚慰之。然京畿初定,人心未稳。为防惊扰百姓,滋生事端,请督师约束所部关宁铁骑及辽兵步卒,即刻移师城外十里处扎营,无旨不得擅动一兵一卒入城。”
他顿了顿,补充道,“陛下有旨,轻装简从,即刻入宫觐见。”
袁崇焕身后的众将士脸色瞬间变了。
打了胜仗,解了京城之围,竟然连城都不让进?
还要在城外十里扎营?
这算什么?
祖大寿忍不住瓮声质问,语气带着不满:
“骆大人!兄弟们血战方归,人困马乏!进城休整一下都不行吗?哪怕不让进城,就地驻扎,兄弟们生活也会方便很多。”
骆养性依旧面不改色:“祖总兵,此乃圣意。还请督师与诸位将军体谅圣心,以大局为重。”
袁崇焕抬手,制止了部下的躁动。
他深深看了骆养性一眼,又瞥了一眼他身后那个气度不凡的年轻人,压下心头的不快和疑虑,沉声道:“臣,遵旨。”
他翻身下马,将缰绳交给亲兵,“大寿,可纲,按旨意行事,约束部众,城外扎营,不得滋扰百姓。”
“督师!”祖大寿还想说什么。
“执行军令!”袁崇焕声音转厉。
“是!”祖大寿等人无奈抱拳。
安排完部众后,袁崇焕带着祖大寿、何可纲走向城门。
骆养性侧身让开,同时介绍道:
“袁督师,这位是石柱宣慰司兵仗司主事、新任钦命游击将军,楚轩楚将军。此番京郊袭扰鞑虏,焚其辎重,杀敌无数,立下奇功!陛下亦有旨,宣楚将军一同入宫觐见。”
“楚轩?”
袁崇焕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楚轩。
这个名字,他在路上已听骆养性派来的信使提过,百人小队搅得皇太极不得安宁!
此刻亲眼所见,此人虽年轻,但眼神沉静深邃,气度凝练,绝非池中之物。
“末将楚轩,参见袁督师!”
楚轩抱拳行礼,不卑不亢。
袁崇焕上下打量他,眼中闪过一丝惊叹:
“楚将军年少有为!百骑破万军,牵制鞑虏主力,为大军合围争取了宝贵时间。此功,不下于正面破敌,袁某佩服!”
他是知兵之人,深知楚轩所做之事的分量和难度。
“督师谬赞,守土抗虏,分内之事。”楚轩语气平淡。
“好!好一个分内之事!”
袁崇焕眼中赞赏更浓,“走,一同入宫面圣!陛下定有厚赏!”
他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少年将才,充满了好奇和期待。
……
片刻后,皇极殿。
殿内的气氛与外界的欢腾截然相反。
压抑、紧张,暗流涌动。
崇祯高坐龙椅,脸色阴沉不定。
下方,文武百官肃立,空气仿佛凝固。
袁崇焕与楚轩在太监的唱喏声中步入大殿。
“臣袁崇焕(末将楚轩),参见陛下!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!”
“平身。”
崇祯的声音听不出喜怒,“袁卿、楚卿,此番解围京师,力挫鞑虏,辛苦了。”
“臣等份所当为!”
袁崇焕朗声道,随即开始汇报战况,
“臣率关宁铁骑八千,会同祖大寿部步卒五万,星夜兼程,于德胜门外与鞑虏主力遭遇,激战半日,毙敌数千,缴获辎重无算。
鞑酋皇太极见势不妙,率残部仓惶东窜,向遵化方向逃遁,臣未能竟全功,生擒皇太极,请陛下责罚!”
他最后请罪,姿态放得很低。
“袁督师何罪之有?”
不等崇祯开口,礼部侍郎温体仁便出列,声音尖厉,“督师千里驰援,解京城倒悬之危,实乃擎天保驾之功!何来责罚一说?”
他话锋一转,语气变得阴阳怪气:
“只是……下官有一事不明,还请督师解惑。据闻,皇太极大军突围之时,督师麾下关宁军,似乎……似乎并未全力阻拦?甚至……有让开通道之嫌?致使鞑酋轻易脱逃?不知督师作何解释?”
此言一出,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!殿内顿时一片哗然!
“温体仁!你血口喷人!”
兵部尚书申用懋怒不可遏,
“当时战场混乱!鞑虏困兽犹斗,拼死突围!关宁军血战半日,伤亡甚重!如何能尽数拦下数万亡命之徒?督师已尽力杀伤其有生力量,何来‘让开通道’之说?”
“尽力?”
温体仁冷笑,“申尚书,你可知皇太极突围时,带走了多少精锐?多少掳掠的财货?关宁军号称天下第一强军,八千铁骑,竟拦不住一支败军?这……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了吧?”
他转向崇祯,深深一揖,言辞凿凿:
“陛下!臣绝非妄议功臣!只是此事疑点重重!袁督师坐镇辽东多年,与皇太极交战非止一次。此番皇太极入寇,袁督师未能将其阻于关外,已是一失!
解围之战,又未能擒杀或重创鞑酋,任其从容退走,此乃二失!更兼……更兼有传言,袁督师私下曾与鞑虏有所往来……”
“温体仁!你放肆!”
都察院左都御史曹于汴厉声呵斥,“无凭无据,竟敢构陷边帅通敌!此乃诛心之论!其心可诛!”